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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章 沒有照片的年代抓不住大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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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章 沒有照片的年代抓不住大魚啊

百十騎從前方的樹林中慢慢地出來,悠然的整隊,輕松的模樣不像是在打仗。但石勒與一群羯人騎兵看著那百十騎只覺心中冰涼。

一個羯人騎兵顫抖著道:“伏……伏……伏……兵!”

另一個羯人騎兵從地上猛然躥了起來,飛快地跳上馬背,可戰馬悲鳴一聲,竟然四蹄發軟,倒在了地上。那羯人騎兵死命地拉扯韁繩:“起來!畜生!快起來!”只是這羯人騎兵先前逃命的時候過度催馬,耗盡了戰馬的所有體力,戰馬怎麽掙紮都站不起來。

一個羯人士卒握緊了刀劍,狠狠地看著那態度囂張到了極點的百十騎漢人騎兵,心中拼命盤算無論如何要殺了一個墊背。

另一個羯人士卒瘋狂地在身上掏摸,大聲地叫喊:“誰有火石!誰有火石!”

一群羯人悲憤極了,又不是夥頭兵,跟隨大軍出戰的時候誰忒麽地會帶沒用的火石!

石勒死死地看著回涼,心中充滿了絕望,只要那百十騎沖鋒,精疲力竭的羯人騎兵立刻全軍覆沒。他憤怒地擡頭看著天空,沒想到漢人這麽狡猾,竟然在這裏安排伏擊。

忽然他的眼角看到了一匹雄壯的戰馬,心中一怔,猛然回頭。

那匹戰馬其實只是普通而已,並不比其餘戰馬高大,毛色也不比其餘戰馬美麗,既不是渾身雪白,也不是渾身烏黑,也沒有什麽美麗的紋路,那只是一匹放在馬群中都找不到的普通戰馬,但是此時此刻在數百累趴下、渾身出汗發抖、吃草都沒力氣、口吐白沫的戰馬之中,卻宛如天神一般傲然站立。那匹“雄壯”的戰馬不屑一顧地看著四周累趴下的軍馬,不時輕輕地嘶鳴,王者的霸氣入瀑布一般傾瀉而出。

石勒震驚極了,為什麽還有一匹戰馬毫不疲倦,難道這是傳說中的千裏馬?

四周的羯人騎兵中有人認出了那匹馬:“那是石狼的戰馬。”一群人恍然大悟,石狼在羯人騎兵之中是個極其普通的人,但是有一點卻讓所有人記住了他的名字,那就是他極其愛惜戰馬,每次出戰唯恐累著戰馬,催馬的時候小心翼翼,每次都孤零零地跑最後一個,哪怕這次敗逃也是早早地就下了戰馬,幾乎是牽著戰馬追上的石勒。

數百羯人騎兵的心怦怦地跳,若是這數百羯人騎兵之中還有一匹戰馬可以輕松地逃脫漢人的追殺,那一定是這一匹體力充沛的戰馬。所有的羯人騎兵羨慕又憤怒地看著那羯人騎兵,沒想到舍不得讓戰馬累死,早早牽著馬步行的習慣竟然能夠救人性命。好些羯人騎兵對著長生天發誓,這次若是能夠活下去,以後善待戰馬愛護動物,每天給戰馬洗澡,每天只騎馬一盞茶時間,路程絕不超過二十丈。

石勒的心幾乎跳到了嗓子眼,天不絕我!只要騎上了這匹戰馬就能逃出回涼的追殺,順利地回到鄴城,東山再起。

數百羯人死死地盯著那匹戰馬,誰都想騎上戰馬逃走,好幾個羯人騎兵握住了腰間的刀劍,身上殺氣四溢,此刻有馬就有活路,沒馬就死路一條,說什麽都要殺了其他人搶奪戰馬。

石狼看看四周殺氣騰騰的羯人騎兵,又深深地看石勒,然後緩緩地點頭。石勒和所有羯人騎兵都懂了,這是要把戰馬留給石勒。

一群想著搶奪戰馬的羯人騎兵陡然羞愧無比,這是什麽?這是舍身救主!在生與死的抉擇面前,石狼一心一意想著羯人的頭領石勒,完全不考慮自己,這才是一個男子漢大丈夫的行為!

一群羯人騎兵一齊看著石勒,重重地點頭,只要石勒能夠逃出去,其餘人就是都戰死了,羯人也不算輸得一塌糊塗。

一個羯人騎兵深情地看著石勒,道:“石勒,以後你就是羯人的希望。”

另一個羯人騎兵退後一步,恭敬地向石勒行禮:“石勒,你以後就是羯人的單於。”

又是一個羯人騎兵流淌著幸福地淚水,道:“石勒,你一定要帶領羯人殺光漢人,奪取漢人的天下。”

無數羯人士卒悲憤又激動地看著石勒,為了偉大的羯人部落!有羯人士卒舉起了手臂,奮力嘶吼:“為了部落!!!!”

無數羯人一齊呼喊:“為了部落!!!!”拔出刀劍惡狠狠地看著那百餘漢人騎兵,縱然是沒了戰馬的騎兵也要與漢人血戰到底。

石勒緩緩點頭,神情悲壯,心裏一點不覺得感動。把戰馬和逃生的機會給領導,讓領導先走等等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當然,他也必須按照標準套路淚流滿面,說幾句“汝之妻子吾養之”。

石狼走到了戰馬之前,伸手扯住了韁繩,卸掉了馬鞍,給戰馬餵水。

一群羯人騎兵深深地看著石狼,很是理解石狼在做什麽,這匹戰馬與石狼有深厚的情義,幾乎與石狼血脈相連,石狼將這匹戰馬交給了石勒,就像將自己的老婆兒子交給了石勒,不,比這更深情,因為沒有了戰馬的石狼幾乎必死無疑。

一群羯人騎兵感動地流淚,此去就是生死兩茫茫,最後時刻怎麽都要讓石狼與戰馬好好道別的。眾人看著石狼輕輕地撫摸著馬背,細細地給戰馬餵水,又脫掉了身上冰涼沈重的鎧甲,與戰馬深深地擁抱。好些羯人騎兵淚水瞬間落了下來,這是石狼人生最後一次與心愛的戰馬擁抱了。

石勒感動地盯著石狼,你丫倒是動作快點啊,要是回涼沖鋒了怎麽辦?他轉頭看回涼,卻見回涼高高地舉起了手臂,百餘騎兵神情漸漸嚴肅。

石勒心跳到了嗓子口,這是要沖鋒了!他再也忍耐不住,厲聲道:“石狼!”你丫再猶豫,老子就要沒命了。

那石狼神情一變,長嘯一聲,就在石勒和其餘羯人騎兵的期待之中翻身上了戰馬。戰馬長嘶一聲,奮力向斜刺裏跑去,只是一晃眼的工夫就跑出了幾十丈。

無數羯人死死地盯著那石狼,只覺石狼這個家夥以後一定前途無限,普通人之中哪有如此機靈和厚顏無恥的人。

石勒惡狠狠地瞪著石狼的背影,他的眼睛都紅了,叛徒,羯奸!完蛋了!

遠處,回涼一怔,怎麽羯人還有力氣逃走?逃得這個不會是重要人物吧?她有些後悔不該用貓爪老鼠的心態戲弄羯人,厲聲道:“殺!”

戰馬的馬蹄聲轟響。

石勒只覺腦海之中一片空白,石狼!該死的石狼!老子若是不死,一定要殺了石狼九族!老子若是回到了鄴城,一定……馬蛋啊,誰來救我!

一群羯人騎兵因為石狼“舍身救主”而鼓氣的死戰勇氣在石狼的逃跑之下瞬間清零,所有人恐懼地慘叫,好些人幹脆扔下不能動彈的戰馬轉身就逃。

張賓腦海中靈光一閃,指著石狼的背影大聲地叫:“首領!等等我。首領!不要跑。”

石勒反應極快,跟著大喊:“石勒,你個懦夫,為什麽要逃!”

其餘羯人騎兵看著張賓和石勒,被兩人的栽贓嫁禍厚顏無恥震驚了,然後一齊看著石狼的背影厲聲大喊:“石勒,不要逃!”“石勒你個懦夫!”

回涼聽見喊聲,只覺她猜對了,這個時候還有力氣逃走的一定是羯人中的重要人物,她大聲喊叫:“石勒!是石勒!王八蛋,老天爺有眼,石勒落在我的手中了!”帶人殺入羯人騎兵之中,隨意砍了些人後立刻帶了一半人去追殺逃跑的“石勒”。

一群羯人騎兵愉快地看著回涼去追殺石狼,只覺身上被漢人騎兵砍殺的傷口都不疼了,叫你丫的獨自逃生,如今你丫死定了!

張賓看著只剩下四五十騎砍殺留在原地的羯人騎兵,一扯石勒的衣袖:“石將軍,快走!”兩人帶著幾個親信拋下戰馬、鎧甲,落荒而逃。四下亂逃的羯人騎兵實在太多了,區區四五十騎一時之間根本管不過來,不少羯人鉆進了路邊的樹林。

石勒跑出老遠,回顧來路,只見林木茂盛,不見來處,唯有幾個逃命的羯人稀稀落落地跟在身後。他冷笑一聲,想要殺他?他是天命所歸要做大事情的,怎麽會死在這不知名的官道和樹林之中。

……

另一處官道上,數百漢人士卒截住了一股羯人敗軍,奮力砍殺,有漢人士卒大聲地喊著:“殺光你們這幫禽獸!”

一群羯人精疲力竭,無力廝殺,只是拼命地四散逃命。

有漢人將領望著四散逃跑的羯人們冷笑:“逃?看你們往哪裏逃!”回涼安排了數千人分成二三十隊堵住了各個方向,一心要將羯人和匈奴人的敗軍斬殺幹凈。

那漢人將領看著四周的羯人,或許會有幾百幾千個羯人、匈奴人運氣爆棚成為漏網之魚,但大多數羯人匈奴人都會被砍殺。

……

回涼帶領四五十騎呼嘯追趕,前面的石狼拼命地催馬,哪怕他看出戰馬再跑就要倒斃了,他依然奮力催馬疾馳,什麽愛馬之心在自己的小命面前不值一提。

石狼委屈和憤怒到了極點,為什麽這麽多人追他?就因為他有一匹能跑的戰馬?石狼只覺不公平,他好好地對待戰馬,好好地節省馬力,為什麽卻反而要被幾十騎重點追殺?想到那些不愛惜戰馬,過度使用馬力導致戰馬站都站不起來的幾百個混賬只需要面對與他相同數量的追兵,石狼就覺得老天爺實在是不長眼,為什麽好人卻要遭受更多的磨難?

回涼帶人越追越近,距離石狼眼看只有十丈不到了,她大聲地歡呼:“石勒,你也有今日!我要將你的肉切下來下酒!聽說只要動作快,你的心被挖出來的時候你還能親眼看到!哈哈哈哈!”

石狼聽著回涼狠毒地咒罵,心中陡然明白了,轉頭大叫:“搞錯了!你們搞錯了!我不是石勒,看清楚我的臉,我不是石勒!”

回涼一怔,惡狠狠地看著石狼的臉,馬蛋啊,完全不認識石勒啊!她又仔細打量石狼的衣衫,只看得出是綾羅綢緞,該死的,不知道羯人的頭領穿什麽衣衫啊!

一群手下看回涼,此刻回想起來那喊“石勒不要逃”的言語果然有太濃厚的作假味道,只是當時趕時間,完全沒有想到這一層。

回涼大怒:“我竟然上當了?”

……

鄴城。

大隊的漢人士卒圍住了鄴城,好些人已經爬上了城墻。偌大的鄴城只有區區兩三千胡人守衛,隨便找個地方就翻進了城墻。

有將領看著城內到處都

是白骨,雖然早就知道鄴城的胡人吃光了漢人,但是看到這些留著牙齒印痕的白骨,手腳依然因為憤怒而顫抖。

那將領厲聲道:“不要殺了他們,抓活的!老子要用他們餵狗。”

一群漢人士卒大聲應著,這些胡人不是人,必須活活地被野狗野狼吃掉。

鄴城的某個角落中,一群羯人被漢人圍住廝殺,眼看不敵,一個羯人少年奮力叫著:“殺漢人!頂住了!殺光漢人!”他的眼睛中閃爍著仇恨,絲毫沒有因為漢人人多,羯人眼看就要大敗而感到一絲的畏懼。漢人算什麽,兩腳羊而已,只要他們堅持,漢人一定會大敗的,到時候就吃光了漢人!

鄴城的城門打開了,更多的漢人士卒湧入了鄴城,四處圍殺羯人。

有一個漢人將領到了那一群羯人包圍圈前,厲聲喝問:“為什麽還沒有殺了?”

一群漢人士卒無奈極了,那百十個羯人守住了一個院子頑抗,一時之間竟然殺不進去。

有漢人士卒道:“要不放火?”只要大火一起,這些羯人就會化為灰燼。那漢人將領獰笑著:“放火?好主意!”

很快,一個個火把被扔進了院子裏,院子中冒出滾滾的濃煙和紅色的火焰。一群羯人驚恐極了,拼命地沖出院子,立刻就被漢人們圍住了。

無數漢人士卒厲聲叫著:“放下刀劍!”

那兇狠的羯人少年厲聲叫道:“放你老母!”沖向漢人士卒,數個漢人士卒的長矛一齊刺入了那羯人少年的身體,鮮血四濺,那羯人少年依然怒吼:“殺光漢人!”無力的揮舞著刀子,終於掛在了長矛之上,一動不動。

一群羯人看著四周惡狠狠地漢人,有人急忙扔下了刀子,高高地舉起了雙手,憨厚地叫著:“我投降!”其餘羯人恍然大悟,跟著扔下了刀劍,紛紛叫著:“我投降。”

每一個羯人都在努力擠出憨厚老實溫和善良的笑容,漢人的習慣是伸手不打笑臉人,是看到別人憨厚善良的笑容就覺得這個人是老實人,不會做壞事,是優待俘虜,寧可自己人統統吃野菜,也要讓白皮膚的羯人吃牛肉羊肉。所以,他們只要老實地投降了,保證什麽事情都不會有。

有羯人憨厚地笑著,確定那些漢人會將他們關個幾天,然後就會有人站出來說為禍天下的都是胡人的頭領,與普通胡人無關,胡人與漢人的友誼重於一切,不能破壞民族團結等等,然後將他們放了,還會給一些銀錢作為路費。

那羯人憨厚的笑,心裏想著漢人的味道其實很不錯,等被放走之後若是沒有吃的了,那就再抓幾個漢人吃掉好了,所謂吃一塹長一智,這一次太愚蠢了,何必與漢人廝殺呢,若是被漢人殺了多危險,一旦被漢人包圍就該立刻放下刀劍投降,然後就能重覆“關幾天,放出來,吃漢人,投降”的美好循環。

一群羯人憨厚老實極了,絲毫都不掙紮,任由漢人士卒將他們捆住。

那漢人將領忽然笑了:“蠢貨!”

一群羯人莫名其妙,只是依然竭力擠出老實的笑容。

……

荒野之中,瑯琊王氏的降卒努力地築造京觀。

有人將一具具胡人的身體扔到了土丘中,然後其餘人開始撒石灰,又有一群人過來倒土掩埋,只露出硝制過的首級,然後再一次重覆。

一座有數萬屍體的京觀慢慢地有了雛形。

一個瑯琊王家的子弟奮力地擡著泥土,腳下一滑,陡然倒在了地上,滿身都是泥土,四周沒人哄笑,也沒人多看他一眼,因為疲憊而摔倒的人多了去了,誰不是又累又餓又恐懼?有瑯琊王氏的士卒渾身顫抖:“會不會最後一層就是我們自己?”

他的言語含含糊糊,甚至有些不通順,但四周的人都聽懂了,渾身顫抖。他們看著是在築造死者的京觀,誰知道他們會不會也成為死者,成為京觀的一部分?

想到胡問靜的殘忍手段,每一個人都劇烈地發抖。

一個瑯琊王氏子弟再也忍不住了,對附近的中央軍士卒大聲道:“我要見胡……聖上!我要見聖上!我有大事稟告!”

一個中央軍士卒走了過來,一腳踢在那瑯琊王氏子弟的身上:“若是你胡說八道,老子就剝了你的皮!”

那瑯琊王氏子弟大聲地道:“王某真有重大事情要面見聖上,絕無虛言。”他臉上浮現出決然,卻透著誠意。

王敦在遠處看著那瑯琊王氏子弟,認識那人叫做王游。他心中微微發寒,王游有什麽事情需要與胡問靜談?他仔細地回想,可惜並沒有註意到王游是不是發現了他。王敦額頭的汗水涔涔地下來,真是該死!

王游進了中軍帳,遠遠地看到胡問靜的身影就立刻跪在了地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然後膝行而前。

胡問靜斜眼瞅他:“說,有什麽事情,若是浪費朕的時間,朕立刻就砍了你。”

王游肚子裏無數想好了的“恭喜陛下”,“陛下仙福永享”等等詞語被堵了回去,意識到胡問靜不喜歡浪費時間,急忙道:“陛下,草民願意為陛下效力。”

胡問靜笑了:“就這件事?你的腦袋馬上就要掉了。”

王游看到有士卒向他走去,心中大急,叫道:“陛下,我知道王敦在哪裏!瑯琊王氏的王敦!瑯琊王氏大軍的統帥王敦!我知道他在哪裏!”

胡問靜皺眉:“王敦被我抓住了,混在俘虜當中?朕倒是沒想到,朕還以為他跑了。”

王游大驚,他沒說王敦被抓住了,為什麽胡問靜知道了?

坐在一邊的賈南風鄙夷地看著王游,蠢貨!

胡問靜冷冷地看著王游,道:“你指認王敦,朕就放你一條生路。”

王游顧不得深思為什麽胡問靜能夠知道王敦被俘,急忙道:“陛下,草民願意為陛下效力。”

胡問靜皺眉:“來人,打他二十個耳光。”

一個士卒上前一步,揪住王游劈裏啪啦一陣抽耳光。王游咬牙忍住慘叫,根本不知道為什麽挨打。

胡問靜看著腫成豬頭的王游,冷冷地道:“朕說什麽就是什麽,再敢討價還價就砍下你的腦袋。”

王游心中憤怒,若是沒有他,胡問靜怎麽找出王敦?他負手而立,大聲地嘲笑胡問靜:“陛下若是能夠找出王敦,其實不用給在下生路的。”若是只為了活命,他需要指證王敦嗎?只要老老實實地築京觀,他有八成把握能夠活下去。

胡問靜笑了:“你投胎技術好,竟然成了王家的子弟,可是你的腦子其實比豬還不如。來人,將他拉出去砍了。”賈南風哈哈大笑:“這就是瑯琊王氏的子弟?廢物!”

王游絲毫都不信胡問靜敢殺他,這一定是胡問靜忽悠他,胡問靜若是砍了他怎麽找出王敦?胡問靜只是不想付出代價,想要用他的性命訛詐他而已。王游心中冷笑著,市井之人不懂得進退和談生意,明明溫文儒雅的根據大義各取所需的過程偏要搞成一驚一乍的菜市場討價還價。

幾個士卒押著王游到了數百王氏俘虜面前,數百俘虜驚恐地看著王游,不知道他到底說了什麽大秘密。王敦渾身發抖,一定是揭發他!除了這件事還有什麽大秘密!

王游傲然微笑,想要我嚇得求饒,不可能!若是不能給我高官厚祿,我憑什麽要指認王敦?用我原本就擁有的東西與我交易,世上哪有這麽便宜的……

“噗!”一柄長刀從王游的背後直透前胸。

王游呆呆地看著胸前的刀尖,清楚地看到了雪亮的刀鋒上滴落鮮紅的血液。他不敢置信地道:“你們竟然真的敢殺我?不需要我指認王敦了?”

“噗!”長刀又從他的身體裏抽出,王游淒厲地大叫,鮮血狂湧,然後撲地而死。至死,他眼神中依然茫然無比,不清楚為什麽胡問靜二話不說就殺了他,難道胡問靜不需要找出王敦了。

數百瑯琊王氏的子弟死死地盯著王游的屍體,人人都聽清了王游最後的兩句言語,不少人臉色大變,王游竟然出賣了王敦?不,這不重要,他們也在考慮萬一要被處死就出賣王敦,王游只是比他們早了一步而已。重要的是為什麽出賣王敦的人會被胡問靜殺了!

有人死死地盯著那幾個中央軍士卒,難道這幾個中央軍士卒其實是瑯琊王氏的臥底?

王敦心中冰涼,他很清楚瑯琊王氏在哪裏安插了眼線,這幾個士卒絕不是瑯琊王氏的臥底,瑯琊王氏就算要在中央軍中安插臥底至少也要安插一個將領,小卒子做臥底又能有什麽用?王敦回想著王游臨死前的言語,幾乎立刻就明白了王游想要通過檢舉他索要好處,卻反而被胡問靜殺了。他憤怒地看著地上的屍體,恨不得打爛了屍體的腦袋。“蠢貨!王家怎麽有你這種蠢貨!”

胡問靜根本不需要王游指認王敦,她只要確定王敦就在這幾百個俘虜之中,隨便抓幾十個人審問,或者砍幾人立威,立刻就能問出哪個是王敦,何必接受王游提出的條件。

王敦想清楚了這點,深深地呼吸,道:“我就是王敦,我要見聖上。”

周圍好些瑯琊王氏的子弟幾乎在同時想通了王游被殺的理由,後悔極了,應該搶在王敦自首的前頭指認王敦的。

幾個士卒押著王敦離開,一個王氏子弟忽然渾身發抖:“王游到底開了什麽條件被殺了?”這句話其實只是一個引子,隨便想想王游能夠索要的條件無非是當官或者免死。不論胡問靜拒絕的是哪一個條件都證明了目前築造京觀的瑯琊王氏子弟前途悲觀到了極點。

王敦見了胡問靜,恭恭敬敬地跪下,道:“瑯琊王氏王敦見過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他擡頭看著胡問靜,這不是他第一次看見胡問靜了,在定陶的城頭,他的心情是恐懼和憤怒的,為什麽區區數百騎可以攻陷二十萬大軍的城池?在譙縣的城外,他從認為可以殺了胡問靜到只想著逃命的時間不過間隔了半個時辰。

王敦這一次見到胡問靜,心中沒有恐懼,沒有憤怒,沒有鄙夷,唯有深深的自信。

“陛下親來魏郡,王某實在是有些出乎意外。”王敦恭敬地說著“陛下”,但自稱卻是相對平等的“王某”,這不是他疏忽了,也不是他不願意放低尊嚴自稱“草民”,而是他的計劃,他需要用平

等的態度贏得世界。

胡問靜冷冷地道:“哦。”

王敦淡淡地道:“陛下武功鼎盛,東征西討未曾一敗,這大好的江山已經有一半落在了陛下的手中,陛下只要起十萬大軍征討冀州兗州青州徐州,這天下立刻就能一統,為何陛下卻遲遲不肯進攻?”

賈南風眼神微微一變,沒想到王敦竟然有幾分眼光。

王敦冷笑著:“陛下國土雖大,百姓雖眾,但有幾人識字,有幾人看過四書五經,有幾人懂得治理天下?陛下此刻看似威風凜凜,其實根本無力一統天下。非是陛下武力不夠,而是陛下若是強行統一了天下,陛下的新朝只怕與秦朝一樣,看似一統,其實二世而亡。”

王敦的眼神誠懇極了:“陛下未能統一天下,這冀州兗州青州徐州的人對陛下不滿,陛下殺了也就殺了,若是天下一統,陛下如何對待天下子民?陛下難道還能讓冀州兗州青州徐州的百姓自己管自己嗎?可以馬上得天下,不可馬上治天下。陛下若是倉促一統天下卻又乏人管理天下,這天下依然烽煙四起,陛下依然要四處征戰,只不過以前是一統天下,討伐諸侯,以後卻是討伐亂民、圍剿賊匪。天下不靖,生靈塗炭,陛下得之何益?”

王敦對這番言語很有信心,他這幾日築造京觀,心中一直在反覆的對戰局覆盤,立刻就發現了無數不對勁的地方。比如去年回涼一直在清河看熱鬧,司馬越奪取了清河是沒錯,但是冀州不是只有清河一個郡縣啊,胡問靜為什麽不命令回涼趁著司馬越與瑯琊王氏對峙廝殺的機會奪取了冀州其餘地盤呢?換成他早已橫掃了冀州全境了。王敦認為唯一的合理的理由就是胡問靜不想要冀州

但這個古怪的念頭冒了出來,王敦立刻發現胡問靜的地盤處處都是漏洞,各地完全靠集體農莊制度維持,幾乎不存在完整的官府機構。

這若是再不明白胡問靜缺乏文官,那麽王敦不如去吃狗屎了。

王敦平靜地看著胡問靜:“陛下擁有了超出能力範圍的地盤和權利,這未必是福氣。”

胡問靜嘆氣,轉頭看賈南風:“瞧,全天下事後諸葛亮的人真是太多了。”賈南風用力點頭,努力鄙夷王敦,若是王敦早點看出這點就不會傻乎乎地跳進坑裏了。

王敦依然跪在那裏,嘴裏認認真真地道:“其實王家可以與陛下合作的。”

王敦的神情嚴肅極了:“王家其實與陛下沒有什麽生死大仇……”其實是有的,胡問靜在洛陽屠殺官員和豪門大閥的時候當然有瑯琊王氏的子弟遇難,但是此刻王敦說沒有就沒有。

“……瑯琊王氏與陛下敵對其實是為了天下百姓,不忍心生靈塗炭。”

王敦的神情中透著悲壯,仿佛瑯琊王氏是天下最仁慈的君子,他長長地嘆息,道:“只是瑯琊王氏不識天數,不懂大勢,有眼無珠,原來陛下才是這天下大勢,陛下得天下才是天意,我瑯琊王氏又怎麽敢與陛下為敵呢?自譙縣看破天意之後,我瑯琊王氏再沒有敢與陛下為敵。”王敦看著胡問靜,胡問靜的態度很輕松很悠閑,似乎不想殺了他,不知道這些半真半假的言語有沒有打動胡問靜。

王敦繼續道:“如今阻礙陛下一統天下的不是陛下兵刃不夠鋒利,甲胄不夠堅固,也不是陛下沒有良將,論兵法天下誰能抵得上陛下?陛下無法一統天下是陛下缺少內政人才,缺少可以讓百姓過上幸福的生活,讓朝廷運轉的文臣。”

“我瑯琊王氏沒有猛將,陛下一只手就將我瑯琊王氏打得無法翻身。我瑯琊王氏卻有無數德才兼備的士子。”

王敦傲然道:“天下誰不知道我瑯琊王氏的族長王衍精通玄學,天下無雙,每日有無數士子不遠千裏到王氏聆聽王衍的講學?我瑯琊王氏才華出眾者車載鬥量,門人子弟故交更是不知凡幾,可謂是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這天下雖大,誰能否認我瑯琊王氏乃天下士林領袖?若是我瑯琊王氏支持陛下,陛下還會缺乏名士投靠,缺乏治理天下的人才嗎?”

王敦看著不動聲色,似笑非笑的胡問靜,完全不懂為什麽這段言語沒能打動胡問靜,他只能繼續道:“只要陛下願意,我瑯琊王氏可以公開支持陛下,也可以暗地裏支持陛下。”

“若是陛下令我瑯琊王氏公開支持,我瑯琊王氏子弟可入朝廷為官,充實陛下的每一處江山。”

“若陛下有所顧慮,唯恐影響了荊州臣子的忠心,我瑯琊王氏也可以悄悄支持,派子弟改名換姓進入朝廷,我瑯琊王氏為了陛下的天下,為了百姓的福祉毫不在意成為陛下身後隱藏的力量,一切虛名哪有陛下的天下重要。”

賈南風重重地點頭,這王敦考慮得還是很周到的,很有誠意。

胡問靜瞅她,白癡,笨蛋,傻瓜。

王敦將胡問靜不動聲色,心中越來越是冰涼,臉上繼續溫和的微笑著:“陛下不需要擔心我瑯琊王氏昨日討伐陛下,今日卻支持陛下,朝秦暮楚,天下鄙夷。我王氏族長王衍精通玄學,這五行輪回,大縉是金,陛下可以選擇水而金生水,也可以選擇火而火克金。”

“這五行輪回的要旨在我兄長王衍的嘴中只是最容易的基礎,絕不會有一絲的破綻。”

“只要我兄長王衍通告天下陛下取代大縉是天意,是五行輪回,天下誰敢不服?以為陛下是天意所屬,進而投靠陛下之人當如過江之鯽,陛下何愁缺乏猛士鎮守四方,缺乏文臣治理州郡?”

王敦笑道:“陛下也不需要擔心冀州兗州青州徐州幽州益州的豪門大閥的反對,只要有了我瑯琊王氏的支持,天下門閥中人誰敢放肆?”

賈南風點頭,王敦的言語很是實在啊。她熱切地看著胡問靜,打眼色,雖然瑯琊王家有很多很多的廢物,但是影響極大,若是能夠好好利用,取天下定然會更加的順利。

賈南風嘴角露出了笑容,剛在擔憂沒有官員管理地方,根基不穩,立刻有了無數的門閥子弟投靠,簡直是瞌睡送枕頭啊。

胡問靜看了一眼賈南風,打眼色,賈南風莫名其妙,沒看懂。胡問靜再眨眼,賈南風依然沒看懂。

胡問靜怒了:“你就不能機靈點!”賈南風委屈極了,你的眼色高深莫測,我看不懂也怪我咯?

胡問靜拍案幾,道:“來人,將王敦拖下去殺了,記得人頭要放在京觀的最上面。”

王敦和賈南風同時大驚失色。

賈南風搶先道:“慢!”怒視胡問靜:“陛下為何要殺了王敦?陛下缺少官員,瑯琊王氏有無數的士子,合則兩利,為何就是不答應?”

胡問靜笑了:“瑯琊王氏號召子弟進入我朝中為官?瑯琊王氏有多少人?”

賈南風道:“嫡系支脈無數,數不勝數。”她與王梓晴匆匆見了一面,知道王梓晴其實也是瑯琊王家的分支子弟,只是這一分支一直不得意,與主家越隔越遠,在瑯琊王氏的眼中這一支是了無音訊了。王家的根基如此深厚,小小的譙縣都有分支存在,誰知道街上遇到一個姓王的人是不是瑯琊王家的分支,或者某個不姓王的人其實娘親是瑯琊王家的分支子弟?

王敦急忙道:“我瑯琊王氏主支之內德行高潔,可為官的子弟當有千餘人。”他心中忽然一怔,被賈南風誤導了,以為胡問靜是擔憂瑯琊王氏人手不夠,可會不會是另一個可能?王敦臉色陡然慘白無比。

胡問靜又問道:“瑯琊王氏可號召多少門閥子弟加入我朝中為官?”

賈南風皺眉,這就有些不好說了,她知道胡問靜對豪門大閥的姻親和來歷不甚了解,耐心地道:“瑯琊王氏雖然以瑯琊為名,其實往上追溯,瑯琊王氏的遠祖其實是秦朝名將王翦,王翦同時也是太原王氏,東海蘭陵王氏的開創者。”她想了想,道:“其實王愷王敞屬於東海蘭陵王氏,與這瑯琊王氏多少有些淵源。”

“若是算上姻親,這影響的範圍就更大了。只說太原王氏王渾,他的姻親就幾乎遍及朝廷,太原郡內所有門閥都是他的姻親。”

賈南風扳手指,大縉朝的豪門大閥之間互相聯姻的事情實在是普遍了,賈家和王愷不就和司馬家聯姻了?七拐八拐之下大縉朝的豪門大閥個個都是姻親。若是瑯琊王氏登高一呼加入胡問靜的朝廷,這能夠呼籲多少門閥加入還真的是個無法估計的數字,總而言之很多很多就是了。

胡問靜笑了:“所以,瑯琊王氏若是加入了朕的朝廷,瑯琊王氏的觸手將會遍及朕的天下的每一個角落,搞不好一個州的所有官員都是瑯琊王氏的子弟或者姻親。”

她的聲音依然溫和無比:“那麽,究竟是朕得了天下,還是瑯琊王氏得了天下?”

“朕若是下令減稅,瑯琊王氏不許,這天下州郡會不會悄悄加稅?”

“朕想要罷免一個官員,瑯琊王氏不許,會不會有無數公卿反對?”

“朕想要收稅,瑯琊王氏不許,會不會有無數官員呵斥朕與民爭利?”

“朕的命令會不會不出紫禁城?”

“瑯琊王氏的族長的命令會不會比朕有用?”

“司馬家有兩百多個王侯分封天下掌握各處要地,又取消了地方的兵權,大縉除邊塞外唯有司馬家王侯有私軍,司馬家對天下的掌控不可謂不嚴了,卻依然只能王與馬,共天下,朕只有一個妹妹,與司馬家的兩百個王侯相比堪稱米粒與月亮的區別,朕難道敢自信這天下是王與胡,共天下,而不是胡家天下王家坐?”

賈南風和王敦同時臉色大變。

胡問靜淡淡地道:“曹操膽子小,沒敢摧毀天下門閥,所以曹家天下被司馬家篡位了。”

“我胡問靜膽子很大,門閥想要掌控朝廷架空皇帝篡奪皇位?那就殺光門閥好了。”

“天下會不會大亂,朕不在乎。”

“朕只要一個幹幹凈凈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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